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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中的asang,重回故事開始的地方-關門古道

  • 作家相片: Summer Tien
    Summer Tien
  • 2022年4月16日
  • 讀畢需時 6 分鐘

已更新:2022年4月28日

Macaqu/Malmananu/Knbeyax 拿麼厲害!-2020年原住民族主題聯展 台東展區人物專訪:馬遠部落青年・馬詠恩



「回家是一件嚴肅的事,但心是很虔敬的,要把家的位置放在心裡面」馬詠恩口中說出這句意義深遠的話,他是花蓮馬遠部落的布農族丹社群青年,從2012年開始,他與馬遠青年們嘗試徒步登山走回祖居地。同是馬遠部落青年的江阿光,返鄉14年的他說:「難道我要等到退休了,才要開始調查跟搜集資料嗎?部落老人家有多少時間可以等?」。身為漢族的蔡昇達,他形容布農族人是「是仰賴大自然的人,永遠是走在森林裡最謙卑的那一位。」關於回家唯一的道路:關門古道,就讓三位青年帶我們走回中央山脈深處,那段故事開始的地方。


「之前我都是聽阿公說山裡的情況,阿公還在世時,老人家三不五時就會上山,聽久了自然就會有憧憬。」


在內心深處呼喚著的asang,我回來了!

馬詠恩內心嚮往的深山處,在2011年有機會配合林務局生態調查的計畫,路線與回到祖居地路徑不謀而合。此次山上馬詠恩親眼見到老人家口述的古道階梯、聯想到的族語地名,這趟一路走到馬太鞍溪的上游地帶。


站在中央山脈的稜線上,馬詠恩看著對面的山頭,那塊真正的祖居地,頓時大風突然刮起而後急停,他面對著祖居地說:「我們有來過這裡!這次我第一次來,沒有成功(回到祖居地),下次我會帶更多年輕人上來。」馬詠恩抓了一把山頂的土下山。這把泥土意義非凡,用來滋養心中回家的種子,也替老人家遙祭對故土的思念。在2013、2014年相繼都有循著關門古道回家,卻始終僅停留在馬太鞍溪上游,也許對山裡的狀況不熟悉,體能與裝備的考量,馬詠恩說:「山林好像真的在告訴我們一些什麼,需要好好保護它,我們要用我們的方式說這裡的故事。」

一切縝密規劃與沉潛,幾年來累積的能量,直至2018年才是正式走完,東起花蓮瑞穗、西至南投,橫貫中央山脈的關門古道,回到布農族丹社群故事開始的地方。此次的行動超過15人,距離上次馬遠族人真正走回祖居地,已經是民國80幾年的事兒了。馬詠恩回想下山後的情景,說著:「下山之後,我去找了老獵人,他聞著我身上的味道,說的第一句話是『謝謝!把我想走的份也完成了,如果今天我可以上去的話,我就可以死掉了』,那是老獵人以前最熟悉的路。」


這些年以來,馬詠恩與部落青年們善用每次上山的機會,建構古道沿途的中繼站,修築暫時能休憩的工寮與後續的維護,所有一切的發生,都合乎馬詠恩所說「回家是一件嚴肅的的事,心是很虔敬的」的態度。當有老人家對青年們說:「年輕人你們做的事是很有價值的,會鼓舞其他的部落青年。」馬詠恩開始將走回家的感動,分享給其他人,並且呼籲回家不要是想想而已,他會與大家一起走回去。



異文化的衝擊,撞出生命的本質

馬詠恩了解到走進山裡,是在向動植物做生態學習,用自己的五感去學習看山林、練習分享,這些都可以跟現代教育扣緊關係。但如何能將在地知識體系與教育結合,馬詠恩大學時期的同學蔡昇達,是促成兩者之間串連的關鍵人物。「阿達(蔡昇達)是為了考古來到部落,那一趟對他來說很震撼,真真實實體驗到獵物倒下、肢解分肉的布農生活。」


漢族的蔡昇達,對馬遠部落從陌生到熟悉已第14年,他說:「我第一次到詠恩的家,是被邀請參加部落婚禮,還沒進他的家門,就看見血流成河的場景,殺豬、分肉...等的過程,當時我還沒有『文化的眼睛』,只覺得是一般的屠宰過程。」後來,他發覺與自己的漢文化很不同,自此只要有馬遠部落的機會,蔡昇達開始觀察、參與他們的生活。

蔡昇達說:「那時候,詠恩當完兵面臨的選擇是『出社會還是留在部落』,而我在思考要不要當老師?因為教育現場跟我想像的不一樣,有沒有可能用不同的方式做教育。」當蔡昇達站在人生的岔路,摸索心之所向的時刻,他選擇重新參與部落事務的學習。「我在馬遠部落第6年時候,有人約我們去打獵。」蔡昇達說,他坦言自己差點命喪山谷間;因為忘記帶刀入山,歷經人生第一次用雙手、扭轉獵物的頸椎使牠斷氣,與用嘴咬下獵物的左耳,學習獵人精神、向祖靈宣告:這個動物躺在這裡了,打到第一個要分享的是給土地。蔡昇達感受到布農族的一切,本位上都是山林、自然為主體,是仰賴大自然的人,永遠是走在森林裡最謙卑的那一位。


這趟狩獵之旅,蔡昇達想通了整個過程,就是他學校學的環境教育與生命教育啊!甚至獵人下山後,將最好的後腿肉獻給教會他打獵的老獵人,根深蒂固的尊敬禮數都在生活中展露無遺。他想到馬詠恩想留在部落中發展,於是規劃將大自然做為教室,結合所學的教育專業,與部落深厚的文化底蘊,形成山林遊程的計畫:島嶼拼圖,分享給外面不同的人。同時更重要的是創立部落的回饋機制,包含這6~7年間修復、養護關門古道的過程,全都是環繞著為部落創造機會的原則。



累積長者的智慧,縮短讓重返家園的路程

要一步一步回家,回到故事開到地方,蔡昇達特別提到了江阿光,布農族丹社群的故事,需要大量調查後的文本來支持。「如果說詠恩扮演的是號召青年的角色,我就負責提供文史內容的人。」江阿光對探勘關門古道的分工,有了一記註解。江阿光是位北漂青年,他的碩士論文「布農族丹社群馬遠部落移住路線環境命名之調查」研究,主體就是以關門古道為出發。他是位北漂青年,歸鄉後也一直持續做資料搜集與彙整,也勉勵自己:「難道我要等到退休了,才要開始調查跟搜集資料嗎?部落老人家有多少時間可以等?」


江阿光說:「老人家都說『如果現在我的腳還有力氣的話,我一定帶你去!』包含詠恩的阿公也這樣講。」他開始做文史調查,因為母語不太好,都會有勞媽媽從中當翻譯,江阿光略帶傷感的說,詠恩的阿公與媽媽相繼過世,讓自己消沈一陣子不去碰關門古道的資料。起初,老人家對江阿光的到來滿是問號,他說:「因為老人家會說『你為什麼想問這個?從來沒有人想知道啊』第一次問,老人家會不耐煩,第2次、第3次就開始發揮了。」

江阿光得知老人家遷徙的過程,只走了3天2夜下來,但自己走了5次卻花了9天,這當中的差距是為何?他說:「我與其他人調查的方式不同,不過有鄭安晞老師的知識與經驗,不然我一個人的調查,所得資料也有限。」江阿光入山前會仔細規劃去的目的為何?需要勘查的資料是什麼?他說:「不知道下次上山的時間,所以我一上去就是調查、觀看每次的變化,老人家口述的地名有20個,都是依據整個生態環境、地景,包含天氣都可以是地名的由來。」江阿光不把數據當成調查指標,除了原有的地名位置,也不放棄周遭鄰近的地貌,將老人家的資訊與學術的調查做對照。


「如果不是這些老人家,我也不會有這麼多東西,當然這不會是屬於我的,全都可以分享給大家。」江阿光在調查的過程,也看到山老鼠的大肆砍伐,害怕變成觀光場域,對於土地是否能轉型正義?交由部落族人自行管理與營運,江阿光有他的看法:「只要由利益出發,做法就會不同,如果規劃成保護區,會涵蓋到傳統領域,我們的生活範圍就會受到限制,包含狩獵與後來回祖居地的尋根,是不是就需要情他人的同意?主導權應該是在部落。」



馬詠恩說:「家就在那裡,沒有很遠,但不好走;也沒有很近,但你要走很慢,未來在山林裡說故事的人,一定是要部落裡的人。」踏上關門古道,青年們引領帶路與開路,保存的不僅僅是回家的路,還有包含土地、文化,和布農族群的話語權。


 
本文刊登於109年臺灣原住民族「Macaqu/Malmananu/Knbeyax 拿麼厲害!」特展手冊

Macaqu/Malmananu/Knbeyax 為臺灣原住民族語中,對「有能力者/辛勤者」的稱呼。隨著 108 年《國家語言發展法》的正式實 施,臺灣原住民族語也正式成為國家語言。「拿麼厲害!」即為當代原住民口語中對以上族語的華語表述。 特展於 109 年 8 月至 10 月,於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、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、 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三館同時展出。



為呈現當代原住民身處現代社會中,如何從身分認同出發,活出自信又自在的生活,以及社會大眾對於這些原住民辛勤付出的 反饋,教育部、文化部、原住民族委員會共同指導所屬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、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、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 區,推出「Macaqu/Malmananu/Knbeyax 拿麼厲害!」特展,邀請:田知學(都會急診專科主任)、徐超斌(部落醫師)、瓦歷斯 諾幹(國際文史哲大師)、沙立浪(新生代文學家)、布拉瑞揚(國際舞者)、蒂摩爾古薪舞團(新生代舞團)、樂鍇祿璞崚岸(地 球科學教授)、尤瑪達陸(人間國寶+國際現代視覺藝術家)、阿爆(族語現代歌曲樂手)、林辰(網路媒體經營者)、宋海華(傳 統文身復振者)等共同參與,現身影於展場中,呈現當代原住民對臺灣社會的卓越貢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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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bout Me

北漂的都原青年,過去待過戶外廣告代理商、運動品牌代理商,與電視媒體產業做節目企劃執行與後期剪輯。目前在鍵盤上漫舞,用眼睛記錄、留下真正屬於在地人的地方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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